为了就正在制定的《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征求意见，新年伊始，温家宝总理就忙碌了起来，从1月11日至2月6日，在短短的20多天内，他在中南海先后主持召开五次座谈会，邀请各界人士畅所欲言，为国家教育进一步的发展献计献策。值得注意的是，温总理在1月11日召开的首次座谈会是以高等教育的发展为主题的。

　　这固然表明了高等教育在国家进步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但从中也可以看出温总理对高等教育的格外关注。正因为如此，温总理在1月26日就《政府工作报告(征求意见稿)》举行座谈会时，当听到从普林斯顿海归至清华并任生命科学学院院长的施一公就如何建立世界一流大学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后，他不仅对现在大学一切向钱看的功利化的办学思想进行了批评，还对现今阻碍大学发展所存在的最根本的体制问题表示了不满，并直言，“一所好的大学，在于有自己独特的灵魂，这就是独立的思考、自由的表达。千人一面、千篇一律，不可能出世界一流大学。大学必须有办学自主权。”由此可见温总理对国内早日建成世界一流大学，以及时为民族复兴培养杰出人才的强烈愿望和期待，其情殷殷，其意切切，闻之足以让人动容。

　　但是，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却并不像买个钻石戒指或者举办一届奥运会那么简单。的确，这些年来，为了让我们的大学尽快进入世界一流，从211工程到985工程，国家真没少花钱。可从现在看来，花钱的结果除了让一些大学得以大兴土木建成了一座座新的“阿房宫”外，并未取得多少实质性的进步。不过，花钱也并非全无益处，那就是从一个侧面证明了建世界一流大学没有钱不行，可只靠钱，也是建不成的。而这大概也是温总理对现在的大学“什么都和钱挂钩”的不满并提出大学要有办学自主权的原因。因为建设世界一流大学若无制度上的革新，就只会变成消耗纳税人的血汗钱的“老虎机”。

　　但是，我认为，即使中国现今大学进行了制度上的革新，拥有了办学自主权，也不可能一蹴而就跃然成为世界一流大学。这是因为，若要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第一步，我们的大学得转变为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大学，因为我们要老实承认，尽管生活在现代，但中国目前的大学并没有一所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大学，只有成为现代大学，才可能建成世界一流大学，而这一改造在当下的中国，显然需要时间。其次，我们同时还是要更加老实地承认，我们的大学不仅制度上落后，在实际的思想文化以及科学技术的研究上也很落后。最为突出的表现就是大学里从事教学和科研的人才的匮乏，直白点说，就是与世界一流大学相较，我们的师资力量的水准还是比较低下的。那么，怎么才能解决这个问题呢？依我看，要想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师资队伍，可能还真得老老实实依靠那些世界一流大学培养出的人才来慢慢改变这个局面了。这句话听起来似乎很伤国人和“国校”的自尊心，但这总比中国的大学夜郎自大打肿脸充胖子搞自我欺骗并欺骗国家和老百姓好。尽管“钱学森之问”现在已经变成了“钱学森质问”，以至于不仅让温总理“内疚”，也让我们这些从事高等教育的人惭愧，可我们还是得正视现实，这一百多年来，杰出的科技甚至文史人才大都是由国外的世界一流大学培养的，即使如钱学森本人，他也坦诚自己是到了加州理工后脑子才“一下子开了窍”的，至于何以开窍，一方面是加州理工自身有良好的大学制度和传统，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当时的加州理工有冯·卡门、L·鲍林、摩根等这样的大师。中国目前虽然有很多我们自封的“大师”，却罕有真正的世界级的大师。

　　而现在我们的大学的师资水准不说与世界一流大学相比了，即使以现在的北大和过去的北大相比，现在的南大和过去的中央大学相比，都还有相当的距离，而且，那个时候的北大和中央大学离世界一流大学的距离也并不近，更不要说在当前的这种情况下，想让莘莘学子开窍，也着实有些勉为其难了。

　　所以，我们与其要急于建成世界一流大学，还不如静下心来好好建设一下中国的一流大学，以真正完成向现代大学的转型，这样方可重整河山以待后生。不然的话，急于求成，难免会把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变成造老虎机的闹剧。

　　(作者系同济大学中文系教授)

　　2010年02月24日  上海商报